2014年4月9日 星期三

蔡志松—再會歷史


月前在台北當代藝術館推出的「再會歷史—蔡志松」,是為這位自參與2011年的第54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後,越發受到藝壇矚目的青年藝術家於台灣的首次大型個展,一共展出46件雕塑與裝置作品,分以「浮雲」、「玫瑰」、「故國」等三大系列的並置陳設,同時輔以藝術家過往經歷、照片、創作手稿、習作、創作過程記錄影像、藝術家自述,以及大量引述各方評論短文的展手冊。故而,就展覽現場給出的訊息而言,似乎其最大的目標就是完整呈現這位藝術家的過往創作,同時透過詩性的自述、相關評論引文,藉以豐富化作品之外的脈絡、論述延展性,乃至於其最為重要的美學效力與價值。然而,即便除作品之外,展覽還提供了其他不小的資訊量,但仍不改其容易理解的質地;一方面,蔡志松的創作語言即便參雜東西方美學與歷史情境之間的複雜網絡,但另一方面,這些語境卻總是以相對直白而自明的形式加以展開;再者,展覽本身的意圖,似乎便是帶給觀者一個完整的蔡志松介紹。故而在文件/作品,乃至評論/自述之間所交織而成的展覽,帶了點博物館式的教育意涵,朝向詳盡解釋這位藝術家,同時鞏固其創作的若干線索以及其中蘊含的詩意。

早在2001年,做為巴黎秋季沙龍「泰勒獎」的首位華人得主,蔡志松在獲獎時年僅29歲,而當年的獲獎作品《故國.風1#》亦成為其往後為人著稱的「故國系列」的基本模型,並借由《詩經》中所區分的三種體裁,區分為為:以秦漢文官侍女造型並帶著屈從姿態的「故國.風」系列;以武士造型為出發、或莊嚴或滄桑的「故國.頌系列」,以及鉛版製成的竹簡或其它歷史物件造型組成的「故國.雅」系列。2008年,藝術家開始以玫瑰為主題,透過鉛版、不鏽鋼或絹印,以平面或巨型雕塑的方式,反覆玩轉關於愛情中絢爛卻易損、美豔卻有毒的雙重面向。乃至2011年的威尼斯雙年展中,藝術家將目光轉向「浮雲」,除藉由自身熟悉的金屬雕塑或透明壓克力片的堆疊加以形塑,亦藉由懸吊於空中的棉花,以更輕盈的姿態在室內空間展現浮雲的浪漫意向。

即便展覽名稱強調著「再會」二字在華語中的雙關趣味——既是「道別」用語,又能夠指稱「再度看見」的會面狀態。但就展覽現場而言,若是擱置藝術家本身的生涯回顧,真能回應「歷史」與「再會/再見」的創作系列,或許還是以「故國」系列較為切題。與此同時,除了既有作品、美學/造型語言與藝術家個人經歷的展現,我們似乎也無法看見太多「藝術家——蔡志松」之外的其他啓發。但假使擱置展覽命題,以及展演做為思想、想像開拓的期待,而是將此展演單純地視為一位藝術家的個展——創作實踐本身的空間化、密度化呈現。那麼我們也確實無法輕忽這位直白、詩意、善於以自身生命感受敏感地反映其眼中世界、同時也擁有多樣性造型/美學語言的藝術家,在一個美術館當中所能展現出的個人魅力。正如座落於室內空間的巨型金屬雕塑《臥玫》,我們很難否認其與展演空間格局之間所擠壓出的空間張力。而利用台北當代藝術館一、二樓間的透明地板,穿透於兩個樓層與三個展間的浮雲現場裝置,亦是靈活地展現了雲的不可捉摸特質,甚至展現了一種藝術作品於展示空間穿透可能,並藉以更加強化了關於「雲」無論在東西方文化中的美學象徵,甚至帶出了一種對於美術館「展場隔間」的另類想像。且與此同時,即便是「故國」系列做為個別雕塑作品的展演現場佈置,展場設計也善用了台北當代藝術館由統一規格隔間的空間限制,散置於展間、走道與窗口的錯落佈置,使作品們能藉由隔窗相望而產生對應關係,藉以在既有作品之間拉出更多尚待思考的層次。就此展演策略而言,「再會歷史—蔡志松」也就不僅僅是一將藝術家聖象化的單調展現,而是將單一藝術家的既有創作語言,企圖豐富觀眾對該藝術家認識的一次展演實踐。而究竟是哪些命題、脈絡乃至問題意識確實地被豐富化了?或許就僅能是一透過個別觀眾的自身視角,方能回答的個別見解了。


(原文刊載於《典藏讀天下.今藝術》2014,四月號)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