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8月1日 星期一

校園之戀修正果 ——黃莛㭹X趙思涵



「你看!我印好了紅包袋。」她說。













但滿手泥巴正忙於工作的他,嘴巴說著「不錯啊」,心裡想的卻是哪來個神經病突然走進陶藝教室分享作品,還要他從中挑一個喜歡的。這有點奇怪又莫名的情節是2016年新婚夫婦黃莛㭹初識趙思涵的第一印象。

「不久後,她幾乎每天都來陶藝教室捏土,甚至讓我教她拉坏。她很纏,一直吵我,但其實我不喜歡做作品時有人來煩。」黃莛㭹受訪時接著說。

「不過,所有人作品放在同一個台子上,他就只幫我修坏,還套了袋子。我以為他對我有意思,然後他也以為我在追他。」她辯駁著。

「哪有。我想的是如果坏沒套起來而乾掉,她一定還會來找我。那我又得再教一次。而要是幫她修好,那她就不會來煩我了。」

小倆口說著相識以來的諸多細節,她如何細心,他如何體貼,同時也笑鬧著吵著嘴,畫面微甜有趣。

那如何才確定了彼此關係呢?「為了要弄畢業展,董振平老師在版畫教室一邊上課一邊看作品。我知道他每天都在陶藝教室,因此我上去找他幫我搬作品,然後他就立刻告白了。但告白完一個禮拜,他就和陳敬元一起去英國和威尼斯了,導致頭一個月熱戀期都在遠距離。」趙思涵嘟囔著嘴表示,「畢業展開展前一天,他來幫我布展,然後我們正式交往了。」

「交往前後大不同」的話題相當引人共鳴。一個雕塑家,一個版畫家,從事「慢工出細活」領域的兩人結合亦然如此。一開始,男方看女方恬靜可人,女方看男方溫柔耐心,豈料實際相處後方覺大相逕庭。黃莛㭹生活節奏快,凡事不愛等,唯獨面對作品可以慢慢熬,遇上了個性被形容為「魯洨」的趙思涵,因動作相對溫吞、常常逞一時口舌之快且三分鐘熱度,口角在所難免。而她內心雖有不甘,卻也總先道歉,放低姿態,避免他心生懷疑重新思考彼此的契合度。「那下次不要再這樣嚕!」黃莛㭹表示,說歸說,但其實至今踩地雷的頻率並沒少過。
 
除了日常瑣事引發爭端,黃莛㭹品評趙思涵作品時直截了檔的態度,亦造成了不悅。「他是把自己的感覺表達出來了,可是因為版畫上無法克服的技術問題,使作品達不到那樣的成效。而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,甚至『那你就不要問我嘛』的回應,常常讓我當下就放棄那件作品了。」他好比嚴父般的談吐不僅令她吃不消,甚至曾離家出走,「但不到一小時就自己回來了。」說著自己的窩囊,隨著與其的相處時間拉長,練習適時的閉嘴,而黃莛㭹也嘗試壓抑,他們確實看到了彼此為對方所做的努力與改變。

由於兩人工作室與居家空間都在同一棟建築物裡,黃莛㭹起床後先煮飯,再叫老婆起床。吃完飯後,她洗碗、負責其他家務後也同他埋首工作。一人一層工作室,空間寬敞,雖時而走到對方工作室聊聊天說說話,如午後陣雨般有些擾人卻也袪濕,稍稍放鬆。有時她幫他調釉,有時他幫她裁版⋯⋯待工作告一段落後,兩人一起吃晚餐、運動、看偶像劇或電影,睡前暢談話題包含作品發展、新發現、人生觀等。

生活簡單平凡,卻一同創造了自日常出發而不平凡的藝術視野。

他形容她的版畫一如其人,天真,單純,盡可能地表達所想所思,無論題材如何變化,她都充分發揮橡膠版的特質——扁平化三度空間。除了缺少影子致使的簡約與真實感外,一貫堅持且趨向朦朧、曖昧的文人情調也是賣點之一。比起大時代的論述背景,她更在意筆觸的繪畫性、色調的和諧度,以及其中內省式的個人經驗與對日常的微觀感受。「所以我也比較不會從內容面去干擾她,而多在構圖、色彩的分配及質感的掌握給予建議。」黃莛㭹解釋。

相較而言,趙思涵認為乍看之下,細泥精緻的陶瓷與魁梧的黃莛㭹身形差異頗大,但事實上,以白色為主角的作品出發點來自女體肌膚,意在突顯其中性別與樣貌;不僅具有柔和溫潤的線條,更內蘊著精準理性的思維,彷彿有機體生長般除兼顧自身造型美感,也考量展示空間的調性。

就甫於「靜慮藝術」空間結束的「未明Dawn——黃莛㭹雕塑微個展」為例,擷取生活所見物件,或每餐食材或山水雲霧,甚或事物的光影變化作為靈感來源,孕育其獨特的創作語彙。《殘塊》將其水平工作桌樣貌改成垂直面,《逆水Ⅱ》則宛如《雲嶼》的反向思考,將瞬間凝結並加以反置來呈現。而8月將與森岡希世子在陶華灼聯合展出「味覺散步」的趙思涵,變化相對豐富,有時微觀且具體展現植物樣貌,有時則是天外飛來一筆般的想像世界。較少深入就單一主題不斷延伸;這也成了她常被黃莛㭹嘮叨之處。但說到底,趙思涵作品有股日記般不經意的自在,必須以足夠的量來感受其中魅力。

兩人結識五年了,不僅對對方的包容度變大了,也成為最理解對方作品脈絡的評論者。


(原文刊載於《典藏投資》2016,八月號)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